平凡中見真情

——《平凡的世界》連環(huán)畫代序

這是一部表現(xiàn)新時代主旋律的長篇連環(huán)畫，共656幅，出現(xiàn)在20世紀90年代連環(huán)畫藝術處于坎坷多難之際，尤為可貴！

那還是四年以前，畫家李志武——一位喝著延河水長大，自學成才的陜北青年，帶著剛由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這部厚厚的連環(huán)畫，風塵仆仆地找到我。聽了他的自我介紹，再打開畫冊，一股濃濃的黃土高原氣息撲面而來，一個個性格鮮明、具有地方特點的人物形象，在我腦際活動起來，留下了久久不泯的印象。我深為在世紀之交前又出現(xiàn)一部具有時代特色的連環(huán)畫巨著而鼓舞。

這部連環(huán)畫改編自路遙的同名小說，該小說曾獲全國長篇小說最高文學獎——茅盾文學獎。要將這部百萬字的文學巨著移植為連環(huán)畫，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心和果敢的勇氣，沒有對陜北地區(qū)生活的熟悉和飽滿的熱情，沒有相應的藝術創(chuàng)作水平和毅力，都難以實現(xiàn)。我們感佩的是無論是腳本作者張春生，還是繪畫作者李志武，他們在這三個方面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十分出色！

張春生同志是《延安日報》的副總編，經路遙委托承擔了腳本的改編工作。百萬字的長篇，如此眾多的人物，如此紛紜變人的情節(jié)，在腳本的改編上，我們感到故事的穿連取刪、情節(jié)的編排銜接、人物的主次關系和相互呼應，都處理和比較恰當�？梢姼木幷哌M行了艱苦而嚴密的再創(chuàng)作，為連環(huán)畫的美術創(chuàng)作打下了好的基礎。

畫家李志武是一位從小就熱愛連環(huán)畫的“連環(huán)畫迷”，用他的話說：“我從小喜歡畫畫，對于連環(huán)畫更是有著特殊感情，這要得益于我童年時代那些優(yōu)秀連環(huán)畫給我的影響和激勵。我始終懷有一個夢想，在我即將步入而立之年時這個夢想顯得愈發(fā)強烈，這就是力爭找到一部有價值、能激勵人上進的嚴肅的當代文學作品，使我在連環(huán)畫領域能做一些有益的嘗試�！碑斔吹铰愤b的這部文學作品后，產生了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望。主動地找到了路遙，談了自己的設想，很快得到路遙的支持。李志武在創(chuàng)作中努力熟悉原作，同時又深入到現(xiàn)實生活中去。用一年半時間完成了這部作品。雖然作品在藝術上還有某些不夠嫻熟的地方，但是，作為一部涵蓋如此恢宏的時代內容、塑造如此眾多的人物的連環(huán)畫作品，達到這樣的水平，實在是難得的成就了。路遙在病中見到這部作品，給予了熱情評價，支撐病軀寫下了簡短的出版授權書。但未等到畫冊出版，他就與世長辭。這些事實使我看到了連環(huán)畫家與文學家親密合作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仍在繼承發(fā)揚。

連環(huán)畫《平凡的世界》最為突出的優(yōu)點是刻畫了人物的精神世界和他們各自不同的性格特點。主人公孫少安、孫少平兄弟是貫穿作品的主要人物，這一對在黃土高原上成長起來的歷經時代風雨吹打而磨煉成的硬漢字，在命運的變化遭遇中，在人生路上的坎坷跌撞中，在和周圍的親人、朋友、同學、難友的生死與共、矛盾糾葛之中，都令我們感受到鮮明的個性。孫少平是位熱血青年，純樸而又倔強，舉止中讓人感到鐵骨錚錚，眉宇間總顯示出內心的堅毅。他熱情助人、疾惡如仇，寧肯丟掉職業(yè)而挺身救出被工頭欺侮的女工。他猛獅一樣將工頭擊倒在地（第337幅），然后又把受害的女工小翠送到車站，為她買好車票，細心叮嚀（第338幅）。他作為一名礦工以忘我的勞動和高度的責任心而獲得嘉獎，在成績面前更加忠于職守，在突發(fā)事故中舍身搶救別人而身負重傷（第635-636幅），尤其是女友田曉霞遇難后的一段故事，將少平的悲痛心情通過文畫的緊密配合表現(xiàn)出來，給人以強烈的藝術震撼。而孫少平的哥哥孫少安，雖然與弟弟有著純樸倔強的共性，但又顯示出農民的憨厚和粗獷。他體格魁梧，令人感到他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在與牲畜一起拉磚的坡路上，從他寬厚的后背，緊拽著套繩的手臂，還有那頭與他并駕并驅奮力奔掙的牲口，使我們感到他胸中燃燒著不甘于貧困生活的火焰（第235、236幅），正是這種倔強的力量，給荒脊的山區(qū)帶來了發(fā)展生機。他帶頭實行農村生產責任制的改革，遭受了種種打擊，給山區(qū)帶來極大的震動，使山區(qū)面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大悲大喜，從文字說明和繪畫中一幕幕表現(xiàn)出來，使我們體會到正是這樣寬厚的脊梁，扛起了中國農村擺脫貧困、邁向富強的大旗。

在眾多的人物中，我們還可以看到田曉霞、賀秀蓮、孫蘭香、惠英嫂等婦女形象，這些平凡的世界中的女性，一一具有各自不平凡的特點。女記者田曉霞是一位出生于地方干部家庭的知識青年，但她熱愛青年礦工孫少平。從她的言談行動中，使我們感受到這位少女對國家、對事業(yè)的忠誠，對時代風云的關注。畫家筆下不憲法這樣令人感動的情節(jié)（如第120-124幅）。田曉霞最后因采訪抗洪救災而殉職，這樣的悲劇使我們在痛楚中更感到人物性格的升華。

少安和少平的父親孫玉厚也是畫家刻畫得較為出色的形象，如第301幅少安和父親商量家事的情景，父子倆剛剛吃過飯，老人邊吸煙，邊答應兒子的請求，露出欣慰的心情；兒子聽著父親的允諾，內心也充滿了敬愛之意；門外是少安的妻子在喂孩子吃飯，整個畫面洋溢著農家的一派祥和氣氛。在第490-491幅、第542幅、第552幅，都可以感受到這位老人對子女的慈愛之心和關心農村改革的善良情懷。

《平凡的世界》連環(huán)畫在藝術上運用了夸張和變形的手法，而這種夸張和變形與表現(xiàn)內容、放慢畫人物相結合，在不少畫幅中獲得較好的效果。畫家吸引了陜北農民畫和剪紙等民間藝術的特色，使作品更具有地方色彩。這些創(chuàng)造上的嘗試，對繁榮連環(huán)畫都是有益的，值得鼓勵的。

四年前收藏至今的這部連環(huán)畫，每當我翻閱來，都會為它的平凡中的不平凡而感動不已。雖不能說它已經盡善盡美，但可以明顯地看到連環(huán)畫的編繪者如同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那樣，是如何艱苦卓絕的勞動和膽識，完成了這一不平凡的創(chuàng)作。尤其在商品大潮沖擊下，在拜金主義喧囂一時的今天，就更顯示出非凡的意義！

(此文原載于1999年第6期《連環(huán)畫報》)

文：姜維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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